每个人都是时代的一个缩影,都是时代沉浮中的一粒砂砾,却也有着自己独特的光芒。他们平凡普通,他们行色匆匆,他们疲于生活,他们吵吵闹闹,他们努力活着,他们值得在时代的变迁中,留下或深或浅的属于自己的印记,这就是我为什么开始写碎碎念,写我身边的人,亲戚,朋友,同事,甚至一面之缘或素未谋面的你。
电工老乡给我大表哥铺了路之后,就从厂里辞工,去了另一个城市。我大表哥在老乡的帮助下,在新厂里顺顺利利安定下来了。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真的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我大表哥在主管的岗位上没多久,老板的儿子从台湾来了。年龄和我表哥差不多,因为工作原因和我表哥接触后,很欣赏我表哥,也许他之前的圈子里,没有见过我表哥这种类型的同龄人吧。毕竟,像我大表哥这样,憨厚老实又能干又聪明的,无论在哪儿都不多。
老板的儿子和我大表哥也算得上是一见如故了,慢慢地,除了工作上的接触,也渐渐有了生活中的交往。我大表哥自身工作做得很出色,又加上这层关系,很快就被升为副厂长,管理一个几百人的厂,工资待遇也非常可观,我记得好像一个月有几千块,那在90年代中期,算得上高工资了。
大表哥工资提上来之后,就坚决不让我二姨和二姨夫出去摆摊卖水饺了。大表哥估计是想他能撑起这个家了,不让父母再吃苦受累了。我二姨还有点舍不了越来越红火的饺子摊儿,可我二姨夫说,两个孩子都该找对象了,再摆摊儿可能会影响孩子找对象。
两人在犹犹豫豫要不要继续摆摊儿的时候,中转站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那时候中转站为了运输方便,建在了我们县火车站附近,火车站是县城的中心地带,一个倒闭的外县中转站,占据着那么一大片中心地带。那简直就像一头病病歪歪的瘦狼,还霸着一大块肥肉。
我们县自然对那一块肥肉垂涎欲滴。就和中转站领导们商量着,利用那一块儿废弃的地方,建一个汽车站。我二姨夫作为中转站的主要领导之一,参与了整个协商过程。最后双方就赔偿金额没有达成一致,建汽车站的事就这么暂时耽搁起来。
后来我二姨夫说,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再拖说不定这块地就白白被占了,那时候找谁说理去?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吧!90年代那时候,什么都不规范,地盘这事儿,谁先抢着就是谁的。于是在二姨夫的主持下,领导班子很快联系了几个施工队,开始在中转站的地皮上建房子。
那时候好像各个单位都开始有自建房了,中转站建的房子,除了按建造成本卖给原有的职工,还高价卖给了外面一部分。既解决了本单位职工住房问题,也多少赚了一点。这真是一招好棋啊。就像守着肥肉的垂垂老矣的那头狼,先撕下一口肉,能吃一点是一点,免得都让另一头虎视眈眈的狼白白全抢走。
二姨夫忙着张罗单位的事,二姨一个人忙不过来,水饺摊也就收摊儿不干了。我母亲常说,如果那时候一直坚持着卖水饺,说不定二姨也有了自己的水饺店,或者有了后来到处兴起的连锁店了。也不至于我二姨家的日子越过越差,可人生又哪儿有什么如果呢?
二姨夫张罗着盖房子的时候,我母亲给我二姨出了一个主意,我母亲说,趁着我二姨夫现在说话还算话,安排个工人拉点沙,搬个砖什么的都方便,你们也趁着盖栋房子,俩孩子都大了,之前那公家的房子也破了,要是将来建汽车站一扒,你们啥都没啥。
我二姨说也想盖房子,中转站针对领导有政策,两万块钱就可以买一大片地,随便自己盖。可我二姨说没钱咋盖,就这过一天算一天,现成有住的就不去想恁远,就是扒房子建汽车站,县里也总不能给他们轰到大街上吧?
再说还有个办法,等楼房盖好了,便宜买一套,够一家住就行了。我妈说没钱借钱也得盖,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盖个几层楼,俩媳妇还能凑合一起住,买一套房子咋凑合?二姨就听我妈的,东拼西凑,借了两万块,先把宅基地给买下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儿,果然像我母亲说的那样。我们县里一看中转站,把空地都盖成楼了,也就一不做二不休,把原来是房子是仓库的地方给拆了,要立马动工建汽车站。二姨和二姨夫家原来住的独家小院子,也被勒令自行拆除。
我母亲赶紧又给我二姨出主意,说你们买的有宅基地,原来房子拆的砖瓦木头都能用,再趁势便宜买点邻居不要的砖,就够你们盖个两层楼了,这样能省不少钱,再加上给公家盖房子的工人,都是从我二姨父那里领工资,多少给他们一点钱,让他们一边干公家活,一边抽空给你们盖。
我母亲那时候已经和父亲外出做生意了,过一段就会回来看看我们兄妹仨,回来看我们的时候,就抽空到二姨家去帮忙盖房子。母亲说,瘦瘦小小的二姨,整天蹲在砖头堆里捡砖头扒砖头,手套磨烂了一双又一双,手也磨得到处都是血泡,到处都是疤。
二姨夫亲自照顾的那五个侄子侄女,也都经常来帮忙,就这样大家伙儿,你搬一块砖,我提一兜水泥,他拉一车沙,小鸟衔窝一样,一栋气派的二层小洋楼盖起来了。四五十岁的二姨夫,在下岗之后,竟然拥有了人生最大的一笔财富:县城最繁华的中心地带,完全拥有私人产权的一栋房子。
生活就是这样吧,兜兜转转,起起伏伏,有失有得,有苦有乐。它永远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也永远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么糟。
接下来,二表哥手艺学成之后,出来开了自己的修理店,又经我母亲介绍,认识了姥姥村里一位美丽贤惠的姑娘,两人好得如漆似胶很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我二姨和二姨夫却有点不接受那个农村女孩子。那时候,城市和农村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二姨和二姨夫当然想找一个城里的女孩子,门当户对,对方最好有个稳定的工作。
可我母亲当头就给我二姨浇了一盆冷水:什么锅配什么盖,咱小强要文化没文化,要工作没工作,你凭啥要求媳妇有文化有工作?也不小了,赶紧别拖了。成个家稳住他的心,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别在那儿天天挣一个花俩,吃吃喝喝,狐朋狗友一大堆了。
就这么在我母亲的强势影响下,二表哥的婚事定下了,单等着我大表哥结婚之后,他们再结婚。这么多年,我回头去对比一下,去想一想的时候,发现有时候的生活的安排,真是让人啼笑皆非。我母亲能影响我二表哥的婚事,却根本影响不了我们仨的婚事,我们仨都是在母亲的反对下结婚的。回头抽空再详细地讲一讲。
房子和二表哥的婚事都落定了,大表哥那边又出状况。本来大表哥当厂长当得好好的,可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大表哥当上厂长,某种程度上是沾了台湾老板的儿子的光,后来却也受了他的害。那个公子哥很喜欢打游戏,给我大表哥玩熟了之后,常常拉着我表哥陪他打游戏。
我依稀记得那时候,他们玩的是风靡一时的传奇。我大表哥很聪明,很快游戏打得很在行,这让老板儿子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而然,接下来场场游戏都离不了我大表哥。两个人打游戏打得昏天昏地,听说还能从游戏里面挣不少钱。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大表哥痴迷于游戏当中,哪儿还有心思去管理厂子?恰好在这个时候,老板年轻漂亮的嗲嗲的老婆从台湾来了。一进厂就马不停蹄地整顿夺权,一副不把老板儿子干掉誓不罢休的模样。
厂里人都懵了,哪儿有当妈的治儿子的呀?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后妈,老板第一个老婆早就离婚了,这个是后娶的小老婆。全厂吃瓜大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