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城市更新,最近有一条令人欣喜的新闻:愚园路一条老弄堂口新开了一家叫“愚园市集”的社区商店,提供传统“四大金刚”小吃及修鞋、修锁、裁缝等服务,里面还有个微型菜场和美术馆,开业日,附近居民来得不少。
之所以欣喜,是因为愚园路的更新从一开始不问不顾的高大上,慢慢接到了地气,有了生活的烟火气。调香店、买手店、牛排馆固然潮,但若把满足居民基本需求的民生小店全都升级,公明,很多居民并不认同:是不是要把我们赶到其他地方去生活?改造成生活美学区,很好!将艺术生活化,生活艺术化,也很好!但不能光有美学,没有生活,光有艺术,没有生活啊。
像愚园路这样梧桐树下飘着钢琴声的居民区,尚且有如此反应,遑论其他地方。由此想到,城市更新的底线应该在哪里?目的又何在?
城市更新,首先要研究历史底蕴。上海的许多马路,都是有自己独特的个性和文化气质的。如果不了解一条路的文脉,更新很容易误入歧途。像历史风貌区内的愚园路,历史上就是个居住区,现在仍还是。愚园路不是南京路和淮海路,不是CBD,其商业形态也就不应该是CBD的商业形态,而是社区商业。社区商业首先是功能需求。
推而类之,许多地方搞创意园区、文化街区,因为不了解街区的历史和文化,不了解周边居民,只是简单地招商引资、推倒重来,其实既无创意,也无文化,又缺乏必要的交通条件,自然也没有人气,其经济效益可想而知。还有些历史街区,为了高大上,把区域内原住民都赶跑——历史建筑成片保护下了,原住民却不见了。
《城市历史街区的复兴》一书作者说:历史街区的活力和生气必须是“真实”的,而不是刻意设计的或过分美化的;一个“真正”有效的和正常运转的街区,是自然和富有活力的,而不是一群受人雇佣的演员刻意表演的舞台。历史建筑和原住民,本是天仙配,一个有机体,用辩证法来讲,是一个事物的两面,可以说是鱼和水的关系,两者匹配,才是完整的城市文脉和生态。留下建筑赶走人,没有人气的建筑也就变成了冰冷的建筑。一些拆空的区域,问起陈年旧事,周围已找不到明白人,长安,真叫人近乡情更怯。
城市更新中,人气是振兴成功的一个指标,也正如里普凯马所言:在历史街区中,一座虽经整治但却无人问津的空建筑对经济振兴没有任何作用,而一座住满房客的建筑却十分有用。是人和经济活动,而不是壁画和室内管道装置,最终增加了街区的经济价值。同样地,只有通过人的活动,物理的“场所”才能成为文化的“空间”。
有人说,靠游客也可以有人气,但其实,游客们也是希望有原住民相伴的历史建筑的。他们之所以喜欢老建筑,喜欢逛历史街区,除了建筑本身,就是因为这些建筑承载着历史沧桑和传奇故事——如果还能在这里碰到一个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的耄耋老人,说说他同时代的那些人和事,才是有意味的旅游。了解地方历史的原住民,其实是历史风貌区和街坊内的活化石、活导游、活地图。一些街道值得推崇的做法是发动当地的原住民来当历史风貌区的志愿讲解者,因为了解和有感情,效果很好。
有人说:不能让原住民一直住在72家房客式的破房子里;还有人说,现在的老房子里哪有原住民,都已经出租了。事实不完全如此——即便如此,也不表明原住民在房子居住条件改善的情况下重新搬回的可能性。抽户改造,拆落地,或者在保护区内适当保留一部分居民住宅和适合的机构单位,或者一个原住民的怀恋场所,都是可以探索的方式,这方面,上海也有许多好经验。
从全部拆除到初萌保护意识,留下标志性的孤幢历史建筑,到成片保护历史风貌区和历史街坊,上海城市历史文化保护和治理一直在进步中。而如今,我们更应进入到保护历史文脉的新层面。通俗讲,建筑是硬件,文脉是内涵,而作为历史文脉的载体,人不可或缺,其中原住民,又是最重要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留住文脉,原是“建筑可阅读”的题中之义。
再说回愚园路,“愚园市集”的探索虽然将线性布局变成了集中空间,有人认为从便捷性上仍存在问题,但毕竟它具有了社区商业的功能属性,原住民基本生活设施需求满足了。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发展适应年轻人的新需求,形成文脉的叠代延续,形成结构合理的生活形态,方能近悦远来——愚园路仍是有历史风貌的居住区,却更“新”了。
上海的马路千百条,懂历史、有意味的更新很重要。不要把原住民当包袱,不要把人的存在不当回事——“一刀切”把人赶跑自然容易,但没有“人”的历史建筑,阅读不起来。而把人留住了,才有真正的“生活艺术化和艺术生活化”,才能实现“城市,让生活更美好”,才叫“诗意的栖居”,才是“以人为本”。
城市更新的底线在人,目标更在人,千万别“一刀切”地把原住民都赶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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